2018年12月20日 星期四

論白左(劉仲敬先生與冬川豆問答)

文選編自冬川豆問答及阿姨對答。


問:外國年輕人中普遍充斥著一種寧左勿右的政治正確氛圍,請問這是不是由於左派長
期把持媒體和教育部門造成的?

劉仲敬:左派本來就是一個沒有定義的詞,各人用這個詞的時候意義都不一樣。如果你
用這個詞的意思是指那種根據抽象理論辦事而不根據具體經驗辦事的人的話,那麼這話
確實是正確的。教育界之所以充滿了依靠抽象理念辦事的人,就是因為知識分子就是這
樣培養出來的。他們只能跟抽象理念打交道;辦具體事務,他們的能力連社會上的普普
通通的人都趕不上,更不要說是精英了。一方面自己的實際能力連普通人的水平都趕不
上,另一方面又有太多的不一定有直接用處的理論知識,結果自然而然地就會養成一種
相信抽象原則、而不相信具體經驗的習慣。真正在社會上起到負責作用的人,哪怕是一
個沒有任何特長的家庭主婦,她需要天天處理柴米油鹽這種事情,她就必須根據實際經
驗辦事。


問:您如何看待像Oxfam這種左派色彩強烈的非政府慈善組織?

劉仲敬:左派和右派的區別只有在國家層面上才有意義,對於小團體來說,本身就是沒
有意義的。所謂左派和右派就是指,你是想要盡可能多佔用一些資源做二次分配呢,還
是想少佔用一些資源,讓這些資源留在民間。民間團體,它本身就是在民間,它如何使
用自己的資源,都談不上是左派還是右派,除非你把它本身也看成是一種小型的準國家,
看看它內部成員之間的分配是怎樣的。但是這種邏輯對慈善組織就不適用,因為慈善組
織本身是一種沒有生產力的東西,所以它既然沒有產出,也就不存在對產出進行再分配
的問題。它本來就是用別人的錢給別人服務,準確地說是用前一批別人的錢給後一批別
人服務,自己只在中間充當一個中介。所以這樣的組織,談論左派和右派是沒有意義的
事情。

支持政治正確的現代白左 其實與納粹時期的親衛隊沒什麼兩樣



問:德國允許回教徒進入歐洲是出於什麼政治上的考量,難道他不知道這會造成很多恐
怖襲擊麼?

劉仲敬:這就是桂枝(中國)知識分子經常提到的那個可怕的命題了,就是說什麼關於德
國在二戰以後的認罪態度非常之徹底,為什麼日本人的態度如何如何不徹底,諸如此類
的東西。其實這種提法的前提本身就是很成問題的。德國形成了一種新的政治正確,有
很多東西變得不能提了。六年以前,有一位銀行家(Thilo Sarrazin)寫過一個“低智
商社會”這樣的書(《德國正在自取滅亡》),主要的內容就是,隨著新移民,主要是
土耳其和中東移民的湧入,德國學校的教育質量下降了,於是形成了他所謂的愚蠢社會。
然後書剛剛出來,就被大家噴得一塌糊塗,很像是《鐘形曲線:美國社會中的智力與階
層結構》這本書在美國受到的遭遇。儘管穆斯林其實不是一個種族,跟二戰以後形成的
共識不相干,還是被代入政治正確的禁忌。


問:為什麼有些發達國家熱衷於接受難民?他們難道都是不考慮後果的人道主義者嗎?

劉仲敬:人道主義當然有,而且很多。但是也不僅僅是人道主義的問題,難民經營本身
和社會福利經營一樣,都是可以產生出自己的分利集團的,也就是說,負責籌款、分發
籌款、管理難民這些人,本身就可以成為一個利益集團,他們不一定希望這個有利可圖
的行業消失。你從直覺上來看,也許以為接收難民或者是發放社會福利是純粹的人道主
義精神的產物,但是實際上,經營這些的人他們也有自己權力和利益方面的訴求。只要
相應的救濟渠道資金流動源源不絕,他們就總有事情做,總能發揮相當的影響力;如果
這個渠道終斷了,他們自己也就是無牌可打了,在政治格局上也就不能發揮作用了。


問:雖然澳新(澳紐)的社會福利政策一直比大多數歐洲國家走得更遠,但是為什麼好像
後果卻沒有歐洲國家嚴重?

劉仲敬:誰說沒有歐洲國家嚴重,比歐洲國家早得多,而且也嚴重得多。例如它對東亞
的赤化供應了著名的中國人民的老朋友路易·艾黎。你知道路易·艾黎為什麼沒事幹要
跑到東亞去嗎?他就是跑去當浪人的。他為什麼會當浪人?因為他在傳統上講輸出羊毛
的澳新兩國混不下去了。為什麼在澳新兩國混不下去?因為這兩國,本來羊毛是它們的
重要出口產業,應該是好好保護,但是它們早在二十世紀初葉就選擇了鐵桿的左派政府,
對羊毛的生產和出口產業的利潤實行全部國有化,你不但賺不到錢,還要替政府白白打
工。所以當時搞羊毛貿易或者在羊毛場幹活的人都漸漸地不願意幹的,在那裡面你只能
夠掙到點生活費,到哪兒去都比在這一行強。於是他就跑到比較遠的桂枝(中國)來了。


問:澳新(澳紐)長期搞社會主義帶來了什麼負面效果?

劉仲敬:最大的後果就是它提前衰老,說得具體一點,就是指它的移民屯墾時期大大的
縮短了。在美國,從弗吉尼亞的拓殖和馬薩諸塞的拓殖開始,到林肯的宅地法時代,前
後的時間長達兩、三百年;而在澳洲,這個時間就被縮短成了幾十年。澳洲的拓殖真正
大規模開始,還是在格蘭特總統那個時代(1869-1877)。等到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
期,移民的浪潮就傾向於收縮了。收縮的根本原因就是因為他們到達的目的地不再是一
塊機會無限、可能性無限的希望之鄉,而是一個有良好管理、有良好社會福利、但是勞
動者的發家致富的機會受到限制、資本家的利潤受到限制、一切都進入可預期狀態的進
步主義樂園。


問:歐洲輿論在阿以問題上一邊倒地挺阿反以,撇開牆壁雞蛋之類宣傳修辭,真正的原
因是什麼?

劉仲敬:歐洲的反猶主義源遠流長,比以色列國的歷史要長得多。二戰以後,反猶主義
變成了政治不正確,因此不能提了,但是它的潛流仍然是存在的,可以以親阿拉伯反以
色列的形式重新表現出來,而且按照這種形式表現出來,正好是符合政治正確的。另一
方面是世俗人文主義和多元文化的政治正確問題,按照這種理論,以色列的重新建國等
於是恢復了美國宗教保守派關於以色列重建、移民墾殖建國這種更加古老的理想,而這
種理想正是世俗人文主義和共識左派在歐洲本土企圖壓制和推翻的力量。他們在歐洲本
土基本上已經獲得成功,把十九世紀以前歐洲的主流政治力量壓到了水面下,即使沒有
完全消失,也已經在精英階級中消失了。


問:請評價費正清學派的中國革命史研究。

劉仲敬:費正清集團主要不是學術集團,根本上就是麥卡錫參議員企圖從美國社會中清
理出去的那些非美活動的一個殘餘。他們在麥卡錫主義產生以前,主要是活動在政界和
輿論界,羅斯福政府的國際統一戰線主要就是由他們的同路人搞出來的。麥卡錫主義的
目的就是要把他們趕出政界。實際上這根本談不上是迫害,因為文武官職向來都是要求
承擔特殊責任的,不可能用普通公民的要求來要求你。普通公民可以講言論自由,意思
就是說你說錯話也沒關係;但是政府官員作為專業人士,是不應該說錯話的,就好像醫
生不能說我看病看錯了沒關係,因為你是專業人士,你對病人要負特殊責任,你不能這
樣。麥卡錫主義其實並沒有動搖美國社會的言論自由,因為這些所謂被迫害的飛碟(匪碟)
很快就退到學術界去了。


問:既然費正清之流是飛碟(匪碟),他們在學術界具體是通過什麼手段裁剪有利於
窩斐(我匪)的歷史的?

劉仲敬:他們並沒有裁剪對我斐有利的材料,我斐對他們來說並沒有什麼重要意義。他
們裁剪的是對新政左派有利的材料,也就是說他們是企圖證明,新政左派推行的政策不
僅在國內是正確的,而且在國際上也是正確的。美國的政治鬥爭一向是國內重於國外,
這個說法還不是很準確,根本上就是地方性政治就是一切,國際政治只是一些邊角料,
而且大多數候選人和大多數爭議者對國際政治的了解都是非常一知半解的,跟英法這些
以外交為生命線的老歐洲國家根本沒法比。羅斯福和新政左派採取的主要政策也是出於
國內需要而製定的,在國際上造成的後果對於他們來說,只是無意中扔在垃圾箱裡面的
一些東西,但這也養活了一些乞丐。

1 則留言:

  1. 圖帕克.阿馬魯的革命解放精神

    圖帕克.阿馬魯(Túpac Amaru)在印加官話克丘亞語(quechua)裡,即「火蛇」、「猛蛇」之意,其堅忍不拔的意志,成為反抗強權的精神象徵,創造出拉丁美洲式的「默西亞」神話,譜寫了游擊戰的歷史背景。

    http://talk.ltn.com.tw/article/breakingnews/1370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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